第147章 回忆篇——荒原

  陈春花站在院中央,单薄的衣衫早已湿透,紧贴在身上,勾勒出她瘦削的轮廓。她的头发散乱地贴在脸颊上,雨水顺着发丝往下淌,像无数条冰冷的蛇爬过皮肤。

  婆婆站在屋檐下,干瘦的身子裹在灰扑扑的夹袄里,一双三角眼死死盯着她,嘴里不住地咒骂:"丧门星!克死了我儿子,还有脸在这磨蹭?滚!现在就滚!"

  陈春花没有说话,只是低头去捡散落在地上的衣物。那件靛蓝色的棉袄是她唯一一件像样的冬衣,此刻泡在泥水里,袖口的补丁被泥浆染成了褐色。

  她伸手去捞,指甲缝里立刻塞满了黑色的泥。

  "啪!!!"

  一根竹竿突然抽在她背上,火辣辣的疼瞬间炸开。她猛地抬头,看见小姑子王杏花举着晾衣竿,脸上带着恶意的笑:"娘叫你滚,没听见啊?"

  陈春花抿了抿唇,继续收拾。她的动作很慢,像是故意要惹怒她们。果然,婆婆冲了过来,一把揪住她的头发:"贱人!装什么可怜?"

  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疼痛,陈春花被迫仰起头,雨水直接灌进眼睛里,刺得生疼。透过模糊的视线,她看见院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村民。

  李家媳妇嗑着瓜子,嘴角还粘着瓜子皮;张婶子抱着胳膊,眼里闪着兴奋的光。

  "看什么看?"婆婆朝人群吼了一嗓子,转头又踹了陈春花一脚,"赶紧拿着你的破烂滚蛋!"

  一个粗布包袱被扔到她脚边,系带松开了,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——几件打着补丁的旧衣裳,一双磨破了底的布鞋,还有那面裂了缝的小圆镜。镜面反射着阴沉的天空,像一块破碎的月亮。

  陈春花跪在泥水里,一件一件地捡。她的手在发抖,指节被冻得发白。当摸到那面镜子时,锋利的边缘划破了她的指尖,血珠冒出来,立刻被雨水冲淡。

  "晦气东西!"婆婆突然夺过镜子,狠狠摔在地上。"咔嚓"一声,本就裂开的镜子彻底碎了,碎片四溅。有一片划过陈春花的脸颊,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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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突然,陈春花的指尖碰到了那尖锐的镜子碎片。

  碎片映出她狼狈的脸——苍白的嘴唇,湿漉漉的头发,还有那双被生活磨得黯淡的眼睛。

  就在这一瞬间,她恍惚听见了钢琴声。

  ————是夜清流。

  记忆像被雨水冲刷开的画卷,骤然清晰。

  十一年前,豪门夜家别墅的琴房。

  水晶吊灯从高高的穹顶垂落,千万颗切割完美的水晶折射着璀璨的光芒,像一场凝固的星河。

  整个房间亮如白昼,光落在黑白分明的三角钢琴上,落在铺着波斯地毯的大理石地面上,也落在那个坐在琴凳上的小男孩身上。

  夜清流那时才六岁,穿着定制的白色小西装,袖口缀着精致的珍珠纽扣。

  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,弹的是德彪西的《月光》。琴声清澈,像一汪流动的银辉,和窗外的雨声交织在一起。

  陈春花当时只是夜家的保姆,她总是趁着没人的时候,偷偷站在门外听他弹琴。

  那天,夜清流突然转过头,眼睛亮晶晶的。

  "陈阿姨,"他笑起来,露出两颗小虎牙,"你进来听呀。"

  陈春花局促地绞着围裙,不敢迈步。琴房的地板光可鉴人,倒映着水晶灯细碎的光点,像是踩上去就会碎掉的梦境。

  夜清流却跳下琴凳,光着脚跑过来,拉住她的手。

  "你试试,"夜清流把她的手指轻轻放在琴键上,"很简单的。"

  陈春花的指尖触到冰凉的象牙键,那一瞬间,她第一次知道,原来世上还有这样光滑的东西。

  "啪!!!"

  一记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,火辣辣的疼骤然撕裂了幻象。

  "发什么呆?!"婆婆的怒骂刺进耳膜,"还不快滚!"

  陈春花瞬间猛地回神。

  眼前哪还有什么水晶吊灯、三角钢琴?只有破败的农家小院,泥水横流的地面,还有婆婆那张刻薄狰狞的脸。

  雨水浇在她身上,冷得刺骨。

  雨声忽然变得很大,冲走了泥地上的脚印,那个在水晶灯下对她微笑的小少爷。大得盖过了围观者的窃窃私语,大得淹没了婆婆的咒骂。

  陈春花慢慢站起身,拎起湿漉漉的包袱。

  经过猪圈时,那头养了三年的黑猪"哼哧哼哧"地凑过来,用鼻子拱了拱她的衣角。

  陈春花顿了顿,伸手摸了摸猪的脑袋。这是她来王家这些年,唯一对她表示过亲近的生物。

  "滚!!"随后又是一棍子抽在她的背上。

  陈春花迈出院门时,听见小姑子尖着嗓子喊:"克死男人的扫把星,谁沾上谁倒霉!"

  泥泞的村道上,她的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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