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7章 夜色与习题

  晚上十点半,段疏策的房间亮着一盏台灯。

  窗外是深沉的夜色,偶尔有车辆驶过的声音,但很快又归于寂静。

  他的书桌紧挨着窗户,玻璃上倒映出他低垂的侧脸——黑发微微遮住眉眼,鼻梁高挺,嘴唇抿成一条直线,显得格外专注。

  桌面上摊开的是一本数学竞赛题集,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图形占据了每一页。他的笔尖在纸上轻轻滑动,发出细微的沙沙声,偶尔停顿,随后又继续书写。

  ——他的解题过程几乎从不卡壳。

  段疏策的成绩很好,好到让人习以为常。

  年级第一的排名像是刻在他名字旁边的固定标签,没人会质疑,也没人会觉得意外。

  老师们提起他时总会说:“段疏策?那孩子不用操心。”

  同学们讨论难题时,最后总会变成一句:“算了,等明天问问段疏策吧。”

  但他自己从不觉得这有什么特别的。

  对他来说,学习只是……顺手的事。

  台灯的光线柔和地笼罩着桌面,照亮他修长的手指和干净的指甲。他的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,每一行公式都对齐得像用尺子量过。

  写到某道几何题时,他忽然停下笔,微微偏头思考了几秒。

  随后,他轻轻“啊”了一声,唇角极浅地扬了一下,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。

  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时钟的滴答声。

  他的手机放在床头,屏幕朝下,一整晚都没亮过。社交软件没有什么新消息,通讯录里也没几个人会在这个时间找他。

  但他并不觉得孤独。

  或者说,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独处的状态。

  十一点二十分,他合上习题册,整理好桌面,把笔插进笔筒。

  关灯前,他站在窗边看了看外面的夜色。路灯的光晕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温暖,远处的高楼上还有零星几盏未熄的灯火。

  他坐在了床边,回想起下午撞见的那一幕,放学的夜清流跟白芷晔有说有笑的走在回去的路上………

  (—————两年前——————)

  医院的走廊冰冷而空旷,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人鼻腔发疼。段疏策站在急救室门口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颗薄荷糖,糖纸在他指腹下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
  ——白芷晔已经没有呼吸了。

  急救室的灯暗了下来,医生走出来,摘下口罩,摇了摇头。

  段疏策没有动,他的目光越过医生,落在站在病床前的夜清流身上。

  少年穿着被雨水浸透的黑色校服,发梢还在滴水,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滑落,砸在医院的地板上。

  他的手指死死攥着病床边缘,指节泛白,青筋暴起,像是要把金属栏杆捏碎。

  "芷晔。"

  夜清流叫她的名字,声音很轻,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
  然后,他松开手,转身离开。

  段疏策跟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。

  夜清流的背影挺拔,脚步平稳,像是没有任何情绪。雨还在下,医院门口的积水映着惨白的路灯,夜清流径直走进雨里,没有一丝犹豫。

  段疏策的指尖掐进掌心。

  ——他知道夜清流是什么样的人。

  ——越是冷静,越是崩溃。

  果然,走了不到十步,夜清流的身形猛地一晃,膝盖重重砸在积水里。段疏策冲上去,一把扶住他。

  夜清流的身体滚烫,呼吸灼热地喷在段疏策的颈侧,他的睫毛上还挂着雨水,灰蓝色的眼睛涣散而空洞。

  "滚。"

  他冷冷道,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。

  段疏策没松手,反而收紧了手臂:"夜清流,你疯了?"

  夜清流挣了一下,没挣开,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:"她死了。"

  这三个字轻得像一声叹息,却让段疏策的心脏狠狠揪紧。下一秒,夜清流的身体猛地一沉,整个人倒进他怀里。

  ——他烧晕了。

  ——在雨里,在失去白芷晔的十分钟后。

  段疏策的公寓里暖气开得很足。

  夜清流躺在床上,脸色比床单还要苍白,只有颧骨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。家庭医生刚走,留下几瓶退烧药和营养剂。他低头看着夜清流,声音沙哑:

  “清流……...."

  ———他很少这样叫他。

  ———作为监管者,他本该保持距离。

  ———可此刻,他却像个无措的家长,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孩子受苦。

  段疏策坐在床边,指尖轻轻拨开夜清流汗湿的额发。少年的睫毛在颤抖,唇色发白,只有那根红绳还固执地缠在手腕上,鲜艳得刺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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